仅以我个人的名义而言，我的生意就是拯救人们的生命，这样说才是公正的。就拿杰瑞的事来说，我完全是因环境所迫。天知道，我犯这个案子是把它当成一个秘密的玩笑，还是它既可以使我开心，又可以达到我的目的。

一切都得从安说起。要不是因为她的话，我那时可能会过着正常而幸福的生活。或许我会同某位漂亮的姑娘结婚并成为一名成功的内科医生，服务于社会而受人尊敬。

那时候，我要到大学去接受九年的医科培训，就在我动身的那天，安哭着说：“我等着你，亲爱的。”那时她17岁。我相信了她，并没有考虑到她还很年轻。

回想起来，我不能就所发生的事情而责怪安。杰瑞和我们同龄，是我们俩的朋友。杰瑞也爱她，或许是和我同时爱上了她。我了解杰瑞以及他的思想，我敢肯定如果那时他知道我的感觉如何的话，他会避开她的。但结果是他没有。

九年后，我回来时，安没有来车站接我使我感到非常吃惊。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我跑上她家的台阶时的那一刻。那是五月，花园里鲜花绽放。郁金香和丁香花的花蕾几乎都变成了紫色。那是春季，恋爱的季节。安为什么没有来接我呢？

她没有在门廊上等我，也没有伸出双臂热情地迎接我。她来到门前，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透出灿烂的光芒。“你好，戴克思。”她说。我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她用这两个小小的字眼毁灭了我的一切梦想和计划。

“安！”我说。我猛地推开纱门，紧紧地抱住了她。但她并不是在期盼我的到来。她已经用两个小小的字眼告诉了我。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她将我推开说，“呃，戴克思，你得明白，杰瑞……”

“杰瑞？”

一提到他的名字，她的脸便神采飞扬：“是的。我从没想到还有这么好、这么诚实的人。”

“好而且诚实，是吗？”我握紧了拳头，“在我为了能让你过上体面安全的生活而离去时插足进来……”

“哦，不，戴克思。”她反驳道，“杰瑞不知道。我从没告诉过他。在你走了之后……呃，情况变了。我猜是我长大了。我无法控制自己。”

几分钟后，杰瑞出现了。他走了进来，高仰着头，眼睛明亮。

“啊，戴克思！”他叫道。杰瑞个头高挑，面色苍白。

“祝愿你们两人幸福美福。”我说。这是一句谎话，但不是那种毫无伤害、具有运动家精神的谎话。我巴不得他们不幸福。我突然憎恨起杰瑞来。但我还是可以撒谎，奇怪的是，居然还能让他们相信。“谢谢，戴克思！”安惊讶而如释重负地说道。

杰瑞紧握着我的手说；“我们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我很快就要挂牌开业了。”我说，“任何时候你们需要屠夫时，就来吧。”

安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就像是在静谧的礼拜天教堂传出的钟声。杰瑞清了清嗓子，他没有笑。“我或许会接受你的邀请，戴克思。”他说，“只是进行一下检查。”

“杰瑞一直工作得太劳累了。”安解释道，“在他父亲去世之后，杰瑞接管了生意。现在他几乎已将它扩大了一倍。”

“好的，来吧！”我告诉杰瑞说。

我的诊所有两个房间，一间是为病人做检查用的，一间是接待病人用的。没有护士。我还雇不起不必要的人手。最终，杰瑞还是来检查了。

“头老是痛。”他解释道，“胃也疼。安认为是劳累过度了，但我可不那么乐观。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希望身体没有什么问题。”

他的话——在我看都是陈词滥调——让我笑了起来。“咱们检查一下看。把衬衣脱下来。”

他的脸色有些灰白，眼睛也有些凹陷，但他过去一直都是偏于苍白的。我戴上听诊器，听了听他心脏跳动的节律；这跳动的节律是为安，是为对她的爱而跳动的，而这爱本应是我给安的。当我聆听的时候，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它来得太突然了，以致我并不十分清楚。你明白，我是一个年轻的开业医生，心里装着的是良好的愿望和希波克拉底誓言。但是在我内心黑暗的角落里却有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

“杰瑞，我还不能肯定。”我带着一种木然的口吻说，“给我留个尿样，我要分析一下，过几天再来吧。”

诊断是一种艺术，这种艺术就是要弄清病人究竟是器官性的疾病还是功能性的紊乱。后者常常是心理上的原因造成的，多数情况下是由于疲劳。杰瑞过度劳累，为了给安提供安逸的生活而每天工作数个小时。一切都是为了安。

我仔细想了想，从身体上来讲，只要注意休息和饮食，他很快就可以恢复健康。但是，何不让他担心去呢？过一年再说，或者直到他去找别的医生。我总可以用误诊来为自己辩护，医生们以前这么做过。同时，我还可以见到安。

我没有检查尿样。我想没这个必要。

当他再来的时候，我早已准备好了。“很抱歉，杰瑞。”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换了别人的话，也许不那么难以开口，尽管把坏消息告诉病人总是不容易的。”

他面带惨淡的笑容说：“我可以经受得住。”

“糖尿病。”我说。

他沉默了好长时间，低下头艰难地呼吸着。

“胃痛，头痛，常常四肢乏力，一切都与病症相符。但别太悲观了，它并不致命。”

“在某种程度上它是致命的。”他抬起了头，但并没有看我，“无法医治，对吗？”

我慢慢地点了点头：“如果周期性地注射胰岛素的话，糖尿病患者可以比较正常地生活。或许某些症状会持续下去，如烦渴，老想喝水；贪食，食欲过强。”

“我再也不会好了。这对安是不公正的。”

我没有回答。他心里会比我更清楚，更明白。

他挺直了肩膀：“我不能。不……”

“我给你开一个特别的胰岛素处方。问题是，由于这个处方，我必须要求你不能使用其他的处方。”说着我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但是不要期望会有奇迹发生。需要花费些时间你才会感觉好起来。”

他跟我进了里边的办公室。我指了指架子上的一个大瓶子。

“就在那儿。上班的时候顺便过来一下。我想亲自给你注射而不是让你像有些糖尿病患者那样自己在家里注射。”

我将注射器内抽入清澈的液体——一种无害的浓盐水，浓度和外观几乎和胰岛素相同。

“一开始每天打一次。以后我们会延长中间的间隔。或许当我们看到效果时，安会……”

“我不想让她知道。”他是那么紧张，使我感到惊奇，“我希望你什么都别说。”

“你很清楚。”我立刻赞同道。我的整个计划就取决于他刚才所说的话。还真管用！

报复？可以这么说。?骱蓿坎皇堑卑才灼沂蔽叶运母芯醯哪侵帧Ｃ蝗四芄恢苯拥卦骱藿苋穑送猓部赡芑崾堑峡嘶蚬铩＝苋鹬徊还谴砹艘桓霭碌娜税樟耍捎谒某鲜担飧稣习涂梢郧宄袅恕?/p>

我再次见到安的时候，是几周之后在乡村俱乐部的舞会上。她是独自一人来的，看上去十分可爱但有些疲惫。

“杰瑞呢？”我简单地问道。

“杰瑞——撤销了我们的婚约。”

“真遗憾！”我说。

由于别人的出现她才没有哭出来：“我很高兴他在我们结婚之前发现了。”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发现了什么？”

“他并不爱我。”她用双手捂住了脸，“哦，戴克思，请带我回家去吧，我本不该来的。”

我照她的话做了，心里十分高兴。经过精心的策划，我又安排了几次见面。慢慢地，她在时间面前屈服了，就像脱去旧疮疤上的皮一样，开始减少对杰瑞的爱意。一桩桩的小事，变化就是这么发生的。友情演变成了爱情，抚摩她的手以及傍晚分手时给她以轻柔的亲吻。我决定有一天我必须将杰瑞的“病情”告诉她，那么做，只是为了让她知道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